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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登基準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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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陸都督派了柳宿告訴寶公公,經飲天監推算了,壬戌之春,驚蟄既望,是個登基的好日子。

這廂寶公公搬著指頭算了,呀的一聲驚嘆,正巧是三天後。

自昨日被陸知彌送回來後,朱深衣抽抽啼啼的哭了一夜,等寶公公抱著凈鞭來給這大歷最後一滴血滴子穿衣的時候,臉上還淌著一層水。

寶公公這些年了著實沒見過這麽喜歡哭的女子,又喚了來喜來福將先帝寶庫的金絲軟甲拿來,如此牢牢實實穿了外衣卻也不若先前那般羸弱,遠遠望去也有幾分男兒的貌影了。

可這些都沒引起朱深衣的興趣,一大早起來便坐在紅木繡墩上,宮人送什麽便吃什麽,低低的垂著頭,就連寶公公問她話,也是嗯了一聲,臉上莫說笑容了,連個臭臉都不屑擺,渾一副惶惶欲去的樣子,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血滴子在思念先皇呢!

寶幀以為這殿下便要如此蕭條下去了,哪想到下午陸都督一來,殿下便整握著拳頭僵硬的坐在那。

陸知彌一來,便覺得這受了殘害的小慫龍看見他像耗子碰了貓似得,今日小慫龍穿著一身淡山茱萸黃的合領對襟大袖,胸前垂著剔透小玉,正吃著桌上的小果,眼角一撇到這尊大佛一來,那果也不吃了,僵硬的捏在那,垂著頭,緊緊地握著拳。

將他動作掃在眼裏的陸知彌視而不見,只是淡淡地問了句寶公公,“殿下形態如何?”

寶公公存了偏袒的心思,道:“陸都督請放心,殿下畢竟是皇家的血脈,心性的寫著的東西不會忘記。”

陸知彌從前不知這寶幀睜眼說瞎話的功力如此之高,前些日子他也見了這慫龍遇事則慌,雖擺不脫扮豬吃老虎的嫌疑,可一身猥瑣也洗不去的,瞧瞧,這些日子雖是好吃的好喝的將這慫龍當祖宗供著,可那臉依舊沒有半兩肉,額前也蛻了皮,黃一塊,白一塊,像一只賴皮狗一樣。

哪裏有半分君臨天下的樣子?就算這是個傀儡,陸都督也得確保這傀儡能堵住悠悠之口。

又喚了他站著,不過一會兒的功夫,那慫龍便雙肩一頹,頭低低地垂著。

若不是前些日子領略了他的口舌,陸知彌差點便騙了過去。如今他用蠱蟲拿捏了他,也思他翻不出什麽風浪,便存了心思要好好地將他‘教導’一番。

灼灼逼人的目光不容忽視,朱深衣抱著手坐在繡墩上,身體竟微微有些發抖,她知道自己現在真是慫包極了,可昨日錐心般的刺痛還未消除,喉嚨被異物爬進的刺痛也沒消散,見這閻王站在那目不轉睛的打量她,不知他又有了什麽惡心的法子來整治她。

初春雖說不上多暖和,可冷是說不上的,宮人們早就換了薄薄的春裝,連上了年紀的寶公公今日也脫了棉馬甲,只有朱深衣坐在那渾身發抖,冷汗全冒。

雖知眼前的人兒著實怕他,可陸知彌也存了要時刻威懾他的意思,一撩暗紫織錦蟒袍的衣袍,坐在他的身邊,見身邊的小兒猛地屏住呼吸,手也死死地握住手裏的吃食,才倒了一杯清茶,說道,“你這言行舉止也太恁的拿不上臺面了,莫說皇帝,便是青樓裏的跑腳龜孫兒都比你有幾分氣魄。”

可不是?她朱深衣從小就養在密牢裏,雖是吃的喝的都是最差的,可哪裏見過人心險惡?待這閻王把這番話說過後,只得穩了穩發抖的身子,應道:“……哦…..”

哦?瞧瞧,連聽了罵他的話都沒有點兒火氣,可怪他不小心可真把這慫龍整治的徹底,莫不是過幾日的登基大典還要他去登基不成。

於是便喚了站在一旁急的冒汗的寶公公來,“去將歷代皇帝的畫像拿來讓殿下瞻仰瞻仰。”

寶公公放心不下,叫了身邊的小太監便守在朱深衣的身邊不挪窩,可那閻王又發了話:“你那晚的口才很好。”

乍一聽那晚的事,朱深衣嚇得猛擡起頭瞪大了眼睛,支支吾吾地解釋道:“那晚我……那晚我…….”

“那晚你說的話可句句不是一個白丁能說出來的”見陸都督神色依舊,沒有要問罪的心思,深衣的心稍稍安定,可下一秒又提著那蹦的飛快的心。

“那晚你說的話不僅收攏了人心,還替將士們戴了頂高帽子,禮記裏面的句子也順手撚來,要不是那晚聽了你的話,我還想著這朱家的子孫莫不是變了異,出了你這怪胎?”

朱深衣聽得冷嗖嗖的,剛要辯解,才發現那閻王早就捏了太監拿了的歷代皇帝的畫像在那細細看著。

“瞧瞧,你們朱家列祖列宗可都高大威猛的很,就你一個瘦的像個雞仔一樣,這樣拎出來別人不道是我陸知彌虧待了你?”

寶公公也不奢望這小慫龍能堵住這大佛的嘴,連得接了話頭過去:“都督這話太嚴重了,殿下這些時日可是好好進補了一番,這天上飛的,地上跑的,水裏游的都吃了個遍,可這身上也沒落個半兩肉,指不定殿下隨了萬妃的身子骨。”

這話裏話外都透著一股朱家龍氣漸逝的理兒,旁人聽了都覺得還真有那麽幾分意思。

陸知彌聽了寶幀一番話,將眼從畫卷上擡了起來,瞧了瞧抱著凈鞭低著身子的寶公公,道:“你這人真是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,要是深衣有你三分機靈,大概就不會這般怕我了。”

說來說去話頭又扯到了朱深衣上,她覺得怪委屈的,恰一擡頭,只見那閻王將畫卷子丟到她臉上:“去,瞧瞧你家的祖宗,把你這縮頭縮腦的性子給改一下。”

泛了黃的徽州宣紙上描勒些身穿黃色紗羅頭戴金冠的高大男子,順著年鑒看去,最後一位可當真是個驚才艷艷的男子。

見朱深衣目光直勾勾的停在那,陸都督瞄了一眼道:“如何?你的父皇和你想象中的如何?”

這便宜老爹和朱深衣半點兒關系都沒有,可她不能將這話說出來,眨了眨眼說:“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挺拔。”

如此順著他的話說了,她想應該不會出錯了吧,可惜,那閻王聞言冷哼一聲斜睨了她一眼,便道:“如此,你也對著這畫學出個三分氣勢,不說像個君王,起碼得像個男人。”

今日這陸都督的話的確帶了些火氣,可朱深衣卻沒聽出半點兒不妥,她本就不是個男人。

但仍聽了陸知彌的話,在侍從的擁護下換了皇帝登基的冕服,又戴了九旒冕扶著身邊的太監,遠遠看去還卻是像那麽回事。

可陸知彌看著看著便放下了茶,拿了寶幀的凈鞭走了過去。

朱深衣不知哪裏又惹怒了這閻王,更是慫著脖子,額頭前的珍珠旒冕都垂到衣領裏了。

“頭擡起來。”陸知彌拿著凈鞭的把柄給朱深衣不直的脖子狠狠敲了一下,“你看到哪個皇帝總是一副低頭的慫包樣子?”

她這窩囊皇帝可不是麽?她悱惻,卻稍稍將頭擡了起來,目光不敢亂放,只敢盯著桌前的茶盞。

“腰挺直,這背駝的像個蝦米,我陸知彌要的是皇帝,可不是太監。”

突如其來的頓痛又打在了脊骨上,痛的朱深衣“嘶”了一聲。

“知道痛才好,知道了才不會再犯。”

頭上的旒冕本來就重,站了沒過一會兒朱深衣的脖子便酸脹的厲害,見陸知彌背過身喝茶去了,忙的用手捏了一下,哪知那閻王背後像長了眼睛似得,一邊倒了杯清茶,一邊吩咐道:“柳宿,去把本都督最愛的魏晉冰裂紋杯盞拿過來。”

猛地一聽這閻王的話,朱深衣忙的站直了身子,生怕他來挑出一點兒錯。

不過須臾,柳宿就捧著古樸的烏木盒子回來了,見那慫龍瞪著眼在瞧呢,陸知彌將盒子打開拿了那杯盞,向寶公公問道:

“寶幀,你可知如今魏晉冰裂紋杯盞價值幾何?”

寶幀不知都督問這作甚,只得答:“現世存留者不過二三,當值無價之寶。”

“恩。”陸都督滿意的笑道,這個那要命的杯子走到朱深衣的跟前,又問柳宿:“上次碰掉我另一個杯盞的下人去了哪?”

“都督讓我們將他剁了餵予山間的野狗吃了。”

朱深衣聽得毛骨悚然,見那閻王越來越近,上身不停地朝後躲著,卻不想他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得,偏生走到了她的跟前,將那比人命還貴的杯子放到她的頭上:“寶幀啊,你得看著,要是殿下今日頭上的杯子掉了,那後日的登基大典便該換人了。”

聽到這話,朱深衣頭上的杯子像有千斤重,秉著呼吸全身僵硬,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將小命兒丟到了陸都督的手中。

陸知彌又想不放心似得,走之前還交待柳宿:“你得看著,要是他趁你不註意將杯子放了下來,你們便一起去黃泉路做個伴兒吧。”

如此誰還敢提著膽子來給小慫龍求個情,遮一下掩了過去?待到晚風起了,天上的星子由暗轉亮,宮外才傳了消息,要殿下趁早歇息了。

寶幀一直陪著朱深衣在這露深寒重的院裏站了一夜,待消息傳來,忙的喚了太監小心翼翼將那盞兒拿了,扶了全身僵硬如石的朱深衣回了宮裏。

全身像散架般,躺在床上竟不知自己脖子還是自己的,待第二日醒了柳宿又喚了她來練站姿。

如此又過了一日,登基大典終於來了,而她這皇帝也有了三分威嚴的樣子,看著讓寶幀公公又是欣慰又是憐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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